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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振宇:犹记当年逢会时

    阴历的十月十五日是期思传统的逢会,这事期思人都知道。
    逢会的“会”原先是庙会,以前期思庙很多,据说期思这一西周蒋国故都、孙叔敖故里共有庙七十二座:遗爱庙、三官庙、三仙庙和城隍庙等。随着时光流逝,寺庙已湮灭,庙会也已演变成了物资交流大会!
   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,物质生活是贫乏的,一到物质交流大会时,周围公社做生意的都云集而来,拉着车儿,挑着担儿,更多的是地摊,平时常见不常见的都集聚而来,卖米卖面的,卖姜卖蒜的,卖刀的,卖剪的,卖针头线脑的……大多都比较便宜,经济又实惠!套圈的,说书的,玩杂耍,打花鼓玩猴的……卖的是手艺!
    之所以选在阴历十月,人又闲,天又暖,参加的人才多,好不热闹!
    戏台在哪儿,物交会的中心在哪儿。我们这里戏台就搭在司管会后面大片空敞儿上,戏台座北朝南,有八到十间大屋那么大,平地一人多高,用木檩搭成,柱实,上面平铺一层平板,后面饰以幕布,多是大红金丝绒的!整个戏台高大开阔,巍峨醒目!
    锣鼓家什一响,丝竹声声,人就聚拢于台下,有的自带凳子,有的扛着椅子,人越集越多,黑压压的全是人,戏大多是豫剧,耳熟能详的有《寇准背靴》《下陈州》《狸猫换太子》《铡美案》《卷席筒》《穆桂英挂帅》《秦雪梅》《七品芝麻官审诰命》等,有时还会夹有黄梅戏和越剧等剧种。
    豫剧如同现代的豫菜一样,平易通俗,不像苏州评弹,尽是吴侬软语,虽然莺歌燕舞、但未必如豫剧大噪门、大气魄,上下贯通,气息足、听得清。有时唱个曲剧《赵氏孤儿》,有时还串个什么黄梅戏《女附马》。
    那时当小学校长的爷爷,满怀疲惫回到这个子女众多的贫困之家,就着炖得水花四溅土火锅,呷几盅散酒(老白干)之后,他拉起了素朴的二胡。二叔那时约十几岁,他理着小平头,尖着噪子唱样板戏《红灯记》“手举红灯西下里看,上级派人到五莲。时间改在七点半,等车就在这一班……”
    若干年后,收秋已毕逢会还未进行的一天傍晚,母亲特意炒了几个小菜,我陪着爷爷喝了两杯小酒,他喝着喝着笑了,患过脑血栓的他哼唱了“临行喝妈一碗酒,浑身是胆雄纠纠……”也就是那一年逢会前一天,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!
    会场上,男孩子们揣着家长或亲戚给的几毛零钱,在乌泱泱的人潮中乱穿,他们大多爱看武生打斗场面,甚至于惊讶这五彩的油彩是怎样画上去的;人家更多爱看旦角,尤其是小旦。脸上抹有水粉,打有胭脂,描眉画眼的,头上有钗环珠翠,加上袅娜的水袖,往往更吸引人看。有的孩人想从后台台缝儿去看,却被人家一盆洗脸脂水泼了出来。
    有的看一会儿,便去台下附近买神仙饺子(肉特别少的饺子)、大杂烩、锅盔馍、胡辣汤、肉丝面、豆腐脑等,也有买糖,买闪嘴空的(一种易消化的膨胀食品),也有跑到牲口行,拉拉猪尾巴,扯扯牛鼻子,有的手里拿一支雉鸡毛,有的还攀爬到戏台周围的树岔上俯视戏台上的人。他们最爱仿制一种叫拂尘的道具,爱模仿太监的公鸭噪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……钦此!”。
    遇到好看的剧目,后面的人看不见了就站在凳子上,一条长条板凳上可以挤四五个,有的只能站一只脚,另一只耷拉着;后面的往前挤,两边的往中间挤,有时不知哪个地方“轰”的一声,人被挤倒一大片,跌倒的人们骂骂咧咧,掸掸衣服,继续看,继续挤……
    戏台上专门有大会组委会派的人员来维持秩序,大多是派出所的治安队员,他们的胳膊上套一个写有“执勤”两个黄字的红袖标,手里拿红白两色棍(这种打人不算犯法)。有时在戏台口放一根长竹竿,它的使命就是维持看戏时良好的状态,你正伸长脖颈往前挤稍不注意,脖子上扩(kuo打的意思)了一棍。大棍过处,人潮格外平整!人们一面磕着瓜子,一面笑着、说着,躲避远远而来的竹竿。转眼又涛声依旧,混乱依旧。三叔当年曾手执红白棍,腰扎军腰带,英姿飒爽,稳坐台口,很惹人羡慕。
    逢会时,看也看累了,肚子也饿了,走亲戚。那一年,母亲因亲戚来得多下午早早做饭,蒸了好多馍,做了大锅菜,喝稀饭。亲戚们一人一碗围着锅台,或站或坐,吃完了再盛。大锅菜,煮得透,好吃,赶口!
    吃得快还因为老早就有人放出话来,今年在期思公社南边水渠西边的广袤空地上准备燃放特大焰火。淮河以南五乡十寨的能来的都来了!东月初升,路上蠕动的全是人!摩肩接踵,张袂成荫。五彩焰火在一阵阵欢呼的声浪中升了空,和圆月相辉映,有“孙悟空捣马蜂”“火烧赤壁”“十面埋伏”“力劈华山”等!那时还有姥娘、三姨等亲人……
    有的走着走着就散了,包括那时的人事物景;有的走着走着却浓了,包括情意道理。
    我追求将来,但我忘不了过去。

2017年3月18日 11:4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