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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增辉:钓鱼

   我家旁边有一条小河,小时候,河水清澈,妈妈常在这条河里淘洗麦子,涮洗红薯。因为这条河离家里的水井很近,所以家人很注意保持河水的清洁,生活垃圾分类投放在房屋西侧的粪堆上,从来不在河里随意丢弃垃圾,夜里常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和鱼虫的鸣叫。

      每年临近寒冬,妈妈会下河打捞河泥,拓宽河道,妈妈拿着铁锨,一锹一锹把河底的黑色淤泥甩到岸边,我在一旁提着小篮子,黑色的淤泥里常常裹挟着褐色的泥鳅,或者浅黄色的黄鳝,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,妈妈干到一个钟头左右就会歇下来休息片刻,看看我的劳动成果。我举起黑色的手,展示我收获的鱼类,妈妈笑着夸我,一场浩大的工程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干的有滋有味。挖上来的河泥也能派上用场,整齐码好的淤泥在日光暴晒下泛着光泽,等农活做完,妈妈又会拉着驾车,把稍微干结的河泥倒在田地里做肥料。

       春寒料峭的时候,河水消退了很多,姐姐和堂哥拿着简易的网,在河边捕捉小鱼小虾,我太年幼了,他们只让我在岸上照看篮筐。小河中段有个深深而宽大的池子,有一次,我照例在岸上观看他们捕鱼,也许是看到他们补到大鱼太过激动,一下子滚落下来,不偏不倚正好落进那个一人多深的池子里,姐姐见我掉到水里并不惊慌,而是上岸冲着正在准备早餐的爸妈大喊:“弟弟掉池子里了,弟弟掉池子里了!”,爸爸赶紧丢下手中的柴禾,从屋里跑出来,跳下小河把我打捞出来,我的小脸已经变得青紫,还好打捞及时,不然成了水下冤魂。从今往后,爸妈不在允许我靠近小河,姐姐和哥哥也被禁止下河捕鱼。

      小小的河流伴着我幼年的成长,慢慢变得丰腴而强壮。

       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河水已经涨的快和河岸成了一条水平线。早晨起来,爸爸让我去村头西边的小竹林里砍根竹子,竹子要笔直而粗细匀称的。我拿来竹杆,爸爸熟练地系上鱼线和鱼钩,鱼浮就用玉米中穗的细茎(小时候称之为玉米停子),爸爸在绑鱼线,我则跑到粪堆旁边挖蚯蚓做饵,蚯蚓要挑那种圆珠笔芯粗细的,太大鱼儿不好咬钩,太细了又不好挂钩。爸爸开始钓鱼了,我在旁边观战,穿好蚯蚓后爸爸总会在蚯蚓上吐口唾液再甩线,他说鱼儿喜欢唾液的味道。鱼漂点了几下,爸爸却不动声色,等鱼漂完全沉下去时,爸爸身体稍微右倾,同时右臂一个掣肘动作,鱼儿便被提溜上了岸。被钓上来的大多是泥鳅和鲫鱼,泥鳅肥大,藕黄色,鲫鱼则闪着银光。爸爸偶尔也会让我试试身手,我甩线时经常把鱼线挂到旁边的柳枝上,爸爸教导我:动作要轻缓,向左后方用劲,慢慢的我的技术娴熟了很多。

    钓鱼的次数多了,鱼儿便会变得狡猾异常,很难上钩。爸爸这时便去厨房拿出香油瓶,又让我去猪舍取出一碗麦麸,两者搅拌均匀,再淋上几滴白酒,一团简单的鱼饵便做好了。爸爸取出一部分,团成一个小圆球,准确地扔在他中意的钓点,饵料团沉了下去,不多时,香油分子涌了上来,浮在水面,晕成一个彩色的圆形图案,在阳光的照耀下,五彩斑斓。鱼儿上钩更加频繁,我对爸爸钓鱼的技艺佩服的五体投地。

     小河承载了我童年太多的欢乐,而现在小河几乎被填平了,成了一条臭水沟,鱼儿几乎绝迹。

        奶奶去世后,我很少再回去,老家里只有我爸爸在守着宅子上的那一片空房,偶尔节日回去,我们一家五口便短暂相聚,我在县城上班,平时回去也只是像个过客一般匆匆而别。在星期天偶尔也会和同事一起去淮河钓鱼,爸爸则骑着摩托车来和我们团聚。爸爸临近退休,原先年轻时的玩伴大都失散多日,近来,他的白癜风又严重了很多,脸上和手上尽是大块的白色斑点,爸爸年轻时也是非常英俊,年老了,却成了这幅模样,也许是自卑的缘故,所以很少和朋友接触,县城里他的朋友更少,所以他也总是住不住,在我家住一夜第二天便要回去。

      一个晴朗的早晨,爸爸起来的比往常还要早。我对爸爸说:“我带你去钓鱼吧,我们好久没一块钓鱼了”,是啊,我们父子俩一起钓鱼也只是停留在少年的时期。爸爸爽快答应了。我便载着父亲一块到野外的河里钓鱼。

        我摆好钓具,父亲在一旁呆呆地看着,钓具都是我在网上购买的,蚯蚓也有商店专门出售,这些新式东西我也是学了好久才会使用,爸爸更是摸不着头脑,我简单教他一些使用方法,给他挑选最轻便的一根钓竿,再帮他撑好遮阳伞。抛竿,上饵,我演示了一遍给他看。也许是上天考验他的耐性,我掉了好几条上来,可爸爸的鱼漂却是纹丝不动,爸爸脸上显出一丝不安。我暗自祈祷:爸爸,快中鱼啊!终于上钩了,起杆,甩杆,动作一气呵成,爸爸像小孩子般咧嘴笑起来。轮到上蚯蚓了,他总得放下鱼竿,蹲下身子,慢慢把蚯蚓穿到鱼钩上,这一切显得笨手笨脚。我说:“上蚯蚓,很费劲吗?”“嗯,好久不钓鱼了,不熟练了”爸爸说。我放下鱼竿要帮他把蚯蚓穿上,爸爸赶紧止住我说:“我自己来!”我只好停在他旁边观看,爸爸眼老花了,总对不准钩尖,最后胡乱把蚯蚓挂在鱼钩上,我看着眼前的情景,又想到了小时候爸爸教我钓鱼的场景,眼睛竟然湿润了。我忙把头转向远方,早晨的阳光洒在爸爸佝偻的背上,他的背像一把破旧的弓。终于弄好了,爸爸叹了一口气,说:“这钓具还是没竹竿用着舒服”。爸爸年老了,对新事物接受能力很是滞后,到现 在还不会用手机发信息呢。连续中鱼后,爸爸会向我炫耀,看:“这条多大!”,之后是爽朗的笑声,我心里比自己钓到大鱼都高兴。

        我与父亲的关系,在我有了孩子后才缓解很多,这应该就是“养儿方知父母恩”吧。上大学时我们爷俩剑拔弩张,很少通电话,见面三言两语之后就会争执起来,有一天我看到《西游记》里有这样一句话:“父子无隔宿之仇”,方知自己年少轻狂,从那之后,我们争吵后,我总会主动向他道歉。等自己明白这一切道理后父亲也都年老了。

      太阳渐渐沉下他那苍老的身躯,我扛着所有钓具走在前方打头阵,爸爸哼着小曲跟在我的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 渔获丰富,路旁的稻子穗粒饱满,父子一场是个轮回,前半生他牵着着我前行,后半生我搀扶他走向远方。

作者简介:马增辉,淮滨县城关二小教师,喜爱在笔尖行走,文字朴实,功底深厚。

2018年1月31日 14:39